九九重阳话敬老

天高气爽，艳阳高照，今又到重阳。我忙拿起电话先给老佛爷请个安，恭祝“节日安康”。老佛爷是我的奶奶，她是一个极富态，面容慈祥和善的老太太。

奶奶今年八十六岁高龄了，眼不花耳不聋，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每天家里人都去上班上学了，她一个人守着个大院子，坐在电视机前，中央台的新闻频道和戏曲频道交替着观看。这也是奶奶特别让我佩服的一点，从我记事起，每天的新闻联播是奶奶必看的节目，即使特殊原因耽搁了，她也会利用第二天的新闻节目弥补过来，所以可别小瞧这个老太太，无论和哪个年龄段哪个职业的人聊起天来，思路清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奈，平日里我们各忙各的，只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所以奶奶最大的幸福就是天天数着日子盼节假日，我们才能回家陪她好好聊聊，推着她到外面走一走，陪她打两圈麻将。

这张照片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是前年春天拍的。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奶奶也显得越发的精神，脱下一身厚厚的棉装，筋骨舒活了。于是我们姊妹约好，开着车，后备箱里带上轮椅、婴儿车，扶老携幼来到了县城南郊的孔雀园。奶奶年纪大了，腰疼腿疼，走不了几步路，所以我们每一次带着奶奶外出就在后备箱里放一张折叠轮椅，让她免受劳累之苦。走进大自然，春风拂面，春光醉人，走在春光里的人们心情格外舒畅，奶奶开心得和我们聊着天，还不时地提醒孩子们小心脚下。这时儿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妈妈推辆车，大姨推辆车，一个推着老姥，一个推着小弟。”我们这才注意到，可不是吗？我们这个大家庭四世同堂，奶奶和小外甥恰好是两端，一个代表根基，一个象征希望。细细一算，何时开始我已经接过了父辈的重担？一种神圣感使命感油然而生，赶忙让姑姑抓拍下这动人的瞬间。

古谚曰：“家有一老，犹如一宝”，无奈珍宝也有被忽略的时候。忙碌的工作，琐碎的生活，只能抓住机会表达孝心。2016年的冬天，想到商丘这边家里的暖气更利于奶奶的身体，又恰好我放寒假，就接她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我每天把儿子送到兴趣班，就赶回家陪奶奶。奶奶不能走路，我就陪她，听她讲一些过去的旧事，还饶有兴趣地问这问那。

奶奶血压高血糖高，饮食要清淡，我就做两种口味的饭菜。奶奶特别爱吃蒸菜，我就买来菠菜、土豆、胡萝卜、芹菜，替换着蒸着吃。后来奶奶一遍又遍地夸我，说被我照顾的这段时间血糖正常了，都不用打胰岛素了。我还特意给她买了一台自动麻将桌，偶尔约来表弟弟媳陪她摸两圈，这时奶奶是最开心的，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举着大把的钱要输给我们，事实上奶奶在银行工作了一辈子，账算得溜着呢，想赢她的钱，还真得动动脑筋。

又是一年重阳节，我倍感幸福的是老佛爷还能在电话里，高兴地喊着我的名字：“是毛丹，回来吗？呦，今天才星期三……”（我的小名叫丹丹，毛丹是奶奶给我的爱称。）老佛爷是我家的宝，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精神支柱。2005年的年底，爸爸因为脑干出血突然离开了我们，葬礼上，奶奶搂着我们放声大哭：“天塌了！天塌了！你们娘几个可咋活呀……”之后奶奶就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哭过。办完丧事，我们姊妹几个跪在奶奶床前，本想安慰安慰她老人家，还未张嘴泪已成河。是奶奶擦干我们脸上的泪水，叮嘱我们往前看，日子还得过下去。这十几年里，每当夜深人静，爸爸的音容笑貌闯进我心里，我的泪水打湿枕头的时候，我都会想一想，我的奶奶这时是不是也在为她早逝的唯一的儿子忍受钢针穿心的痛苦，我就会深吸几口气，擦擦泪，往前看，过好以后的日子，不给她老人家再添心思。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妈妈，照顾好家。

奶奶的坚强和豁达一直是我成长的动力，小时候中考到高考的三年里，奶奶一次又一次笑着对我念叨：“考不上怕啥？咱娘俩卖大碗茶去！”长大后明白了，那时奶奶从银行退休被返聘负责一个信贷公司，她的宝贝孙女再不济也不用去卖大碗茶，可是在当时确实一次又一次成为我心里的慰藉。再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天天忙得百爪挠心，牢骚抱怨也多了。姊妹们聊天时我就说：“我们家又脏又乱，我都烦得不想回家啦！”奶奶打断我们的话说：“丹，是家伺候你还是你伺候它？”我说：“当然是它伺候我啦！”“那不就妥啦，你要求那么高干啥！”之后每次遇到作难的事，我都会想起奶奶的这句话，是让自己受制于事情还是让事情受制于自己，标准调整了，心也就释然了。

最最令我感动的是，前年夏天，奶奶患了带状疱疹（俗称缠腰蛇、鹅蛋疮），几乎要了她的命。现在想来，我还心有余悸。病症一爆发就来势汹涌，几天之内几乎缠满腰，最大的竟然真的有鹅蛋那么大，晶莹透亮，令人触目惊心。奶奶血糖高，用药有很多禁忌，只能按照最安全的方法治疗，吃药、抹药、挂针，折腾了一个多月，疱疹渐渐好转了，但是疼痛却丝毫不减，每天继续扎针、理疗。眼看着奶奶被折磨得掉了三十多斤体重，虚弱的不能起床、不能吃饭、甚至不能说话。帮奶奶洗澡擦身的时候，摸着她松懈下来一扯老远的皮肤，眼泪就情不自禁的哗哗直流。可是奶奶却咬牙坚持，不曾在我们面前呻吟一声。再没胃口也坚持强吃几口，她说“肚里没饭，就没体力”，自己硬撑着扶着康复架去卫生间、挪到餐厅吃饭，她说“一旦卧床了，就真起不来了，我身子重，你们谁也抱不动我，谁也照顾不了我。” 

……

如今我也是即将奔四的年龄了，回想我的生活与工作，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善解人意，体谅他人，如果我做到了一丝一毫的困难面前坚强豁达，我都得感谢我的奶奶。

现在，奶奶不图吃，不图穿，就天天祈盼着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顺利的工作，开心的生活。作为小辈的我们，最大的孝心就是做好自己的事，不让她担心。挤出时间常回家看看，多陪陪她。于是一有机会我们就在家里的大院子里涮火锅、吃烧烤；我们高兴得把她腌制的咸菜拿回自己的家，即使不吃，也要让奶奶享受被需要的感觉；我们推着她重游开封，赏菊展；我们带着她去徐州，本想让她坐着游船赏云龙湖，儿子却想乘快艇，奶奶就把拐棍儿敲得哒哒响，说“就听大宝的，坐快艇去，活了那么大岁数，还没坐过那么刺激的玩意儿。”我们带着她逛商场，让她尝尝稀奇古怪的饮料，吃吃她所谓的“不拉屎的”垃圾食品，她一问“多少钱？贵不贵？”我们就很默契的随便诌个价钱，这时的奶奶就会开心的像个老顽童一样…… 

 我默默祈祷，我家老佛爷一百岁时的重阳节，我还能拿起电话向她请安，听她乐呵呵地叫我“毛丹”。（作者：孙亚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