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刘德功艺术道路思考

“蝶变”在艺术美学领域里，通常被解释为是美学价值的表达，在艺术创作中指事物形态美感的飞跃提升，常被形容为“焕然一新”、“惊艳绽放”等现象。著名画家、铁荷画派创始人刘德功深思好学，其艺术之路充满哲学思考、文学修炼、物理求真、精神追高，这也就有了人所共睹的耀眼成绩。回望著名画家、铁荷画派创始人刘德功奋斗不息的成功之路，有几个节点或者是思想转折点，很值得人关注和思考：

一、思维探索期

二、思维定向期

三、思维异义期

四、思维展开期

五、思维活跃期

这五个方面概括的不一定很全面，但至少可以说明这几个方面是刘德功艺术创作之路思维的形成、变化和发展，读他的画，是读他的精神、读他的魂魄、读他人性光辉的具体载体。

一、思维探索期

物理学上有一个“动量守恒定律”，动量等于速度乘以质量，质量不变的情况下，速度越快动量越大。刘德功在绘画的学习与创作方面，似乎也在遵守着这一守恒定律，在研究学习传统经典绘画方面，下足了功夫，别人下一分力，他会在汲取古人技法上下十分力，这也就使得他在传统技法的发挥与运用上得心应手，刘德功就是在这样的框架下，不断进行学习的深入和文哲修养的提升。但是，这只是一个学习的阶段，而更多的时间空间，他则是思考如何将学到的古之技法进行革命性的创新，这就需要有更多的知识的丰富及相关艺术的融入。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从这句深含哲理性的话里，我们可以解析出，英雄主义，并不仅仅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攻城掠地的君王，只要是能够充分认识到生活的艰辛与复杂，依然热爱生活，观察生活，如果以一个艺术家来说，更能以艺术的手段，去显示生活的真谛，表现生活中的自然之美，从而感染更多的人去热爱生活，这一点，从刘德功后来的诸多作品中，让人真正悟到了他作品所蕴含的闪耀自然光辉之美，这也就是罗曼罗兰所说广义上的英雄主义了。

把客观的自然转化为艺术的自然，遵守物理法则，精准表达物理、物情、物态，这是刘德功苦心孤诣所深入探索和要展示内心世界空灵、纯粹、高洁的艺术形式。

中国艺术注重内美注重含蓄，注重天人合一的哲学观念，这就是大美，也是一个画家的心路历程，刘德功深深感到，如果一个民族审美的缺失也就是文明的缺失和文化的缺失，将自己的作品负载的深厚的文化内涵，以一种雅俗共赏的文明形态进行广泛传播，使之喜爱并主动接受，这就有了作为一名画家的现实意义，也是画家的职责和担当。

心态决定一切，一切从心开始。

刘德功，是一位善思考重行动的人，他从哲学意义上的“第一性原理思维”中悟出，在绘画的道路上，最重要的道理首先是对事物的认知，找出需要描绘对象最核心、最本质、最基础的规律，而在具体行动上本着自律的理念，根据“先存疑，后求证”的学术观，在研学的过程中，凡有疑点都先记下来，再从绘画理论的典籍中找依据，在自然界中的绘画对象中进行验证，在具体实施的绘画过程中不厌其繁的变更表现手法，以求得最佳的表现形式和艺术效果，这种力求上达天问的几乎是超自然的力量，使他在追求绘画的表现全新语境时，得到充分的释放、形成类似核裂变的巨大能量。

刘德功在研究哲学与绘画的关系时，特别对明末学者王夫之提出的“理势合一”有着深刻的认知，王夫之认为“理”是历史规则，而“势”是现实趋势，两者合一形成历史发展动力。

旅法已故女画家潘玉良说：“由古人中求我，非一从古人而忘我也。”这说明了学习优良传统的正确态度，这也与李可染先生的“用最大的功夫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的学习理念从根源上说是一致的，刘德功正是基于这样的向前人学习优秀技法，而在掌握、能够灵活运用各种优秀技法之后，再独辟蹊径，精一执中，走一条前无古人的独行之路。

刘德功通过对前人优秀技法的学习，从中解悟出，工笔画的色彩，薄中见厚才是浑厚，浑厚不是色彩的堆积，而是技巧的运用。潘洁兹先生曾经说：工笔画要经得住“照”。即是将画拿起迎着光去看，重彩并不是色彩上的多么厚重浓艳，迎着光依然是均匀一致，才是功力。

在艺术上刘德功始终遵循着象因型立，型因象生，他认为历史上能流传下来的优秀作品，都是笔墨关系和造型艺术完美结合的绘画艺术精品。在精研古代传统艺术的根蒂后，对古人的求索精神，有了更深刻的感悟：对自然对象经过人的精神作用对其进行艺术物化，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质的线描艺术。刘德功理性的认为，一幅作品的美感，是通过多种因素的合理运用所形成的，任何一个细节上的表现，都是不能忽视的，一个小小的失误，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体形式感的美感。

靳尚谊说：“艺术的第一要义是发现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呢？如果延伸了去理解，传播学中有这样的解释：人在心理层面上，其实是有两个“自我”，一个“主我”，一个“客我”，从这个意义上讲，那就是作为“客我”的我，要能够摆脱主观上的干扰，站在一个高视角，全方位的去审视、找出更适合“主我”的艺术方位，在这个基础上去发展自已的长处，这样，你就有可能避开许多前进中的障碍，从而更快捷、更真实展示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

就绘画而言，笔墨只是形而下的技术层面的，而中国画形而上的是文史哲方面的综合修养，只有这两个方面进行完美的融合，所表现的作品才是耐人品味的，感动人的上好佳品。这是刘德功在理论与实践的基础所得出的艺术感悟。

在励志创新的画家眼中，对于绘画材料进行革命性的创新同样重要，基于此，在材料的运用上，刘德功认为，材料的化学成分的不同，其物理性能也会有很大差异，他大胆选用工业牛皮纸经过柔化，进行工笔重彩画的创作，经过反复试验和探索，终于画出了在其他纸材上难以表现而最终显示出一种全新的艺术效果，牛皮纸天然的土黄色的基调，所呈现出的暖融融的氛围，再加上画家有意强调这种氛围的渲染，让人很容易想到印象派画家莫奈在1876年创作的《狩猎》的画面气氛，这自然使人认为印象派的某些技法对其影响所及，从而使他的作品冲破了前人的藩篱，进入了一种完全自我革命、自由翱翔的艺术境界，注重表现性的艺术形式，完成了传统笔墨与新的绘画材料的盟誓，诞生了一个响当当的新的工笔重彩画派——铁荷画派。

二、思维定向期

刘德功艺术思维在“专”与“博”这个困扰很多艺术家的问题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真历炼，突然绽放出充满光华、精彩夺目的绝色之花，而他的这种艺术之光的突然绽放，来源于他的知识的不断积累。刘德功对西汉学者戴圣提倡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这是要求对自然界万物的学习要进行深入研究，不应停留在表面上的浮浅认知。他尤其对宋代学者朱熹解析戴圣这句话的核心意义：“外向求知→知识积累→穷理致知"感悟至深，但他又觉得仿佛在某种方面还有些欠缺，于是他又研读了明代学者王阳明对戴圣这句话研究得出的结论："内向澄明→良知显现→知行合一”。这样，在刘德功心中对自然界的认知就有了新的心理架构：“外向求知→知识积累→穷理致知→知行合一”，这种二合一的理论，他认为更具有在绘画创作上的指导意义，因此，在具体实践中，成了他的行为坐标，从而达到将物理空间升华为精神符号。

在对大自然所展现的物理空间进行探索期间，刘德功对生长于旷古水塘中的莲荷产生了极大兴趣，那种原始、苍凉、寂寥、空旷、冷峭、疏劲的野逸之美令他震撼，他在其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理舒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艺术创作冲动，他敏锐的感觉到这背后的价值深度。

西方美学观念讲究“没有朦胧就没有艺术”，而中国美学观念讲究营造出诗性的意境，吴悦石说：“观势、观气、观韵、观味道”，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语言不是描述世界的工具，而是决定我们如何感知世界的框架，保持语言的清晰，就是守住思想的底线。”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评价吴道子的画是“守其神，专其一”，尼采：“我恳求你们，我的兄弟们，忠于地。”这些看似互相并无逻辑性的、各有所谓的理论，在刘德功看来，都有其根脉相连、源泉互通之处，忠于大地，也就是忠于大地向人们所奉献的自然之物品，作为画家，刘德功领悟到精准表现自己所要描绘的对象，即是忠于大地的具体表现，而中国画的宇宙观和自然观，给了刘德功更大的想象空间和创作表现空间，这就使他在表现形式上有了自由翱翔的思维密度。而守其神，专其一则更能体现对所要描绘对象的精准态度，而在此基础上，刘德功对于维特根斯坦关于语言的理论，则有了自己在艺术表现上的理解，艺术不单单是要表现自然生物，更应该有自己的精神框架和传递美感的清晰认知，在具体描绘上找好所要表现对象在构图上的角度，在形式感上就能很好地表现出心中所想要体现的动感，而一幅画的动感的产生，画面自然就“活”起来，而活的画面是会使人产生丰富的想象力和不由自主的感染力，“六法”之重要之一法“气韵生动”，其核心内涵，也就是要使画面充满活力。

只有深入生活，不断感悟生活中真实的气息，将其融入到作品里，才能充满生机，生活永远是挖掘艺术符号的源泉，艺术符号掌握的越多，作品才更充实丰满。对生活的观察，对生活的积累都会体现在作品中。

刘德功在对自然物象不断探索和在具体绘画实践研究中，不断汲取各种营养，他心心念念所追求的画风纯朴浑厚，并带有一种诗意的苍凉浑茫，这在他的铁荷长卷中表现的尤为充分明显，如果细细观摩他的铁荷作品，我们从中能品味到多种艺术元素，既有印象派大师莫奈所表现的睡莲的神秘与沉静，又有宋代郭熙“三远”构图的高峻与深邃，还有能充分体现人性光辉的关爱与博大，更有能守住思想底线和艺术底线的坚定创作态度，这和在“八五”美术风潮所产生的巨大动荡之后，很多画家无所适从、各行其是形了成了鲜明对比，正是由于这种思维定向期的专一与坚守，使刘德功在绘画思维“专”与“博”选择上有了理想的重合点和交汇处，使他在艺术成就上取得巨大成功，从而能在画坛上异军突起，独树一帜，形成独领风骚的“铁荷画派”，并得到圈内外人士的齐力追捧和高度赞扬。

三、思维异义期

在当今画坛上，是一个沧海横流的时代，一切艺术规则都被打破了，人们可以随心所欲，任意施为。齐白石老先生原来有一句至理名言：“画画贵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这句话一直被画家奉为圭臬，成为画家指南，然而横观今日之画坛，绘画的风气正在往齐白石先生批判的两极发展，胡乱塗抹两笔，被认为是“抽象”，是“创新”，细细探究实为欺世之作。而一种超写实主义，精细到纤毫毕现，并在拍卖会上屡创新高，可以说“媚俗”到了极致。我们不禁要问：现在是不懂装懂的人太多吗？抑或是俗不可奈的人太多吗？齐白石九泉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而刘德功在这样瞬息万变的尘世中，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游戏中，始终能够独守中立，不被市俗扰乱方寸，他在中西文化的交叉点上，在哲学内涵的高点上，刘德功找到了所能体现中国文化精髓的表现方式，而这种经过沧海历炼，经过时间淬火的铁荷表现方式，在大众眼里是无可替代的绝世佳品。然而刘德功并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就，他还在上下求索，竭力找出一种更能表达中国审美情调，更具工笔写意精神，更富中国文化内涵的画境语言。

刘德功由于他在社会的影响力，在生养自己的故乡常有很多世情应酬，这既是他人脉关系的厚重，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也占用了他的创作空间，他也就有了象晋代王康琚所形容的“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的想法。实际上他很早在北京就有一套住房，这就成了他“隐朝市”的地方。在“朝市”潜心修炼的日子里，刘德功象牛一样，对所掌握的知识不断进行反刍咀嚼，特别是对现代工笔花鸟画的未来，进行前瞻性的判断，而这样的判断又是基于对花鸟画的深入认知而产生的。他在隐于北京的一段时间里，对已取得的成绩及目前工笔画坛流行的范式，进行革命性的创新，被称为“新工笔重彩花鸟画”，这种对已往“自我”的否定，被理论界称为画家的“变异期”或“异义期”，象齐白石的“衰年变法”即是典型之一例。

刘德功的“异义期”产生在个人艺术道路上取得巨大成功之时，古人所谓“名高毁所集，言巧智难防”，在这种时刻，他并没有沉浸在已有的成就上固步自封、沾沾自喜，而是不忘先贤之博学、明辨、慎思、审问，每天三省吾身，在为人的自我修炼道路上，更加低调而谦虚，这样的个人修为，就如印度诗圣泰戈尔所言：“一个人大为谦卑的时候，就是他接近伟大的时候。”我们在刘德功为人和他的别开生面新的作品上，看到了泰戈尔这句富有哲理性的语言的体现和阐释。

傅雷有一句名言：“人是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接受了太阳的光和热，就应当把它传给别人。”这在刘德功的绘画道路上得到充分体现，刘德功认为，一幅画不单要表现自然界物象之美，更要体现其精神之美，而这种精神是什么？是能使消沉的人振奋，使颓废的人重生，所以"观花如洛神之美，看松如英烈之壮。“如鲁迅先生之"我以我血荐轩辕”之壮怀激烈。

王安石有一句诗：“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刘德功认为，做为一个画家，一个自然精神的展现者，就应该抓住自然界物象最美的瞬间，将其完美的保留下来，展示出来，方不负春光，不负大地的奉献之美。实际上，他的作品升华了自然之美，使人更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让少年充满进取，让暮年充满朝气，让沉沦风尘中的人看到希望，让独步寒夜的人看到星火，这不能不说是“美”在助力人间生活。

在中国山水画的构图经营理念中，有一个著名的专业名词：“以大观小”，而刘德功将其理念反其意而用在花鸟画的创作上，成为他自己的创作理念，这就是“以小观大”，在小的景观里，画出大境界，存在于自然界的花花草草，从视觉上看，不如名山大川令人震撼，所以古人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说，而花鸟花则是寄托了一种精神，刘德功在他的思维异义期内，对工笔重彩花鸟画进行大胆创新，他所画牡丹，或单朵成幅，或万朵齐集，各臻其妙，平分春色，体现了社会在变革期内，个人的力量、集体的力量的完美与重要。

我们常常讲“澄怀观道”，澄怀也就是澄净胸怀，心无杂念，以一种干净的眼光去观察世界，“道”是什么呢？道是哲学层面的境界，是鼓舞人向上的向善之举，以这种眼光去衡量刘德功在思维异义期的创新之作，有理由认为这是具有“道”的内涵的代表之作。

四、思维展开期

刘德功这次去北京前，与我有一次面谈，他说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潜心研究当代绘画形式和走向，并要扑下身子画些在心中已有心象的新的工笔重彩画。不久，他传给我一些画作的图片，我没想到他的新作，有如此崭新的面貌，干净、纯粹、堂皇、明丽，这实在令我震惊！

这批2.8米Ⅹ2.8米的巨幅画作，各具面貌，即以其中一幅出类拔粹之作来说，完全突破了传统及当代画牡丹的模式，这种全新的表现方式，对于一位成熟的并享有盛名的画家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我们再来仔细观赏一下这幅全新模式和具有广博语境的新作，无数朵红色的牡丹充溢画面，重重迭迭，仅在画幅的中央部分留着一小片空白，而这片空白之处的周围，因为红色花朵的密集和衬托，显得深邃而明亮，在视觉仿佛上形成了一条时光隧道，而其神来之笔，在于一只蝴蝶在时光隧道中穿越而来翩翩起舞，不但增加了画面的动感，也给人无尽的遐想，这真是点睛之处，整个画面满是诗意化的浪漫情调，令人击节叹赏。目前，在画坛上，从理论上来讲，不管是写意画还是工笔画，都是要表达一种写意精神，这种写意精神有内容上的，有形式上的，更要有一种让人触目生情与之共鸣、达到同频共振的精神上的写意情怀。

我们知道，大面积的红色，很不好处理，一不小心，会落入俗套。原中央美院院长靳尚谊先生画过一幅《塔吉克新娘》，画面主调为红色，众多专家都认为如此大胆使用红色，前不见古人，雅而不俗。我们今天再看刘德功这幅巨大的牡丹，更是创新之举，让人感到是红的深沉、红的雅致、红的通透、红的含蓄，不管放到任何画展上，都是先声夺人的巨幅佳作。

大幅的作品，要有多种团块布局，这种多组合的布局，体现多层次表现，最后在一幅画面里互相呼应，互相映衬，形成多维度、多层次、多质感、多节奏的形式美感，在刘德功这次于京期间所创作的新工笔重彩花鸟画中，还有以蓝色调子为主的牡丹花，同样令人发出一声赞叹。我们知道，一个饮誉既久的画家，在某个既定的时间段里，都有对某种色彩的敏感期，如毕加索曾有过“玫瑰时期”、“蓝色时期”，而刘德功却不是这种间歇性的表现，他认为国外的抽象美是从真实美中提炼出来的。他在同一时期，用浪漫主义手段，以真实的聚象形式，写意性的画出了多种色调大幅工笔牡丹，即如宏大的交响乐，忽如急风暴雨，忽如和睦春风，忽如阳光普照，忽如静穆野水。在他所画的蓝色牡丹中，我们似可品评画家在作画时的一种心态：宁静、安睦、祥和、自如，这是一种自由表现的大家风范，是胸有成竹的笔底风云。

对于每创作一幅作品的态度，刘德功都是极其认真的，正是因为认真，也在某些方面束缚了思维和心手相映的灵活性，这时他想起《傅雷家书》中傅雷的一句话：“得失成败尽量置之度处，只求竭尽所能，无愧于心，效果反而更好…”这句话每每如拨云见日，一扫下笔时的踌躇与犹豫，能够从容不迫地镂刻所要描绘物象的细节，使之臻于完善、完美。

吴昌硕在晚年，根据自己书画的历程及经验和感悟，曾深有感触的说：“一日有一日的境界。”这说明，随着自己阅历的增长，修养的丰富，笔墨的演变，绘画的境界也不断在否定中演变，而达到炉火纯青。境界是什么？说到底是人生阅历、文化积淀、艺术修养转化为气韵生动画面的全面体现。二战时，英国首相丘吉尔说：“成功不是终点，失败不是末日，唯有勇气才是永恒。”刘德功对于绘画的态度，特别是在他享有盛名之后，他的思维并没有停留和聚焦在已成功的绘画模式焦点上，而是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发散思维，进行多点位的思考，这就使他的绘画形式屡屡创新，让人有目不暇接之感。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刘德功这批在京摒绝一切干扰所创作的具有写意精神的“新工笔重彩花鸟画”作品，被理论家用王安石的两句诗，进行了高度契合的形容与概括：

唯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刘德功的这批新作，充分展现了他思维的展开，人们会从不同的视角和思维层面，从中感受到深厚的文化修养和通达的哲学思辨，如果从专业角度去细细品味刘德功的这批“京作”，创新发展了工笔画的写意精神，画里画外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空灵感、灵秀感，这完全在于他恰到好处的展示了画面虚实关系的处理，黄宾虹先生曾说：“实者可言而喻，虚者可悟而通。”这说明画的实处容易明白，而虚处则靠人与画家的心灵感应去醒悟，“实”是形而下的技术层面的，而“虚”则是形而上的文、史、哲方面修养的集中体现，是具有悟道灵性的一瞬开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更高层次的精神境界，让我们在刘德功画面的空灵处，展开浪漫的想象翅膀，以俯视的眼光，放眼在充满万象的大自然中去寻求美的灵境，方能真正领悟到刘德功的美学真谛，真正贴切感受到他在思维展开期作出的努力，进而享受其辛勤劳动成果的愉悦。

五、思维活跃期

心理学有一个概念“行为基线”，什么是行为基线呢，就是一个人在特定的环境当中，自然形成的典型行为模式，表现为在日常行为中最稳定、最舒适的表现方式，当个体处于熟悉的环境当中，通常会展现出与自身成长经历高度契合的行为特征，构成判断行为异于常人的基准。

如何画出充满扩张感的艺术品格的作品，这是刘德功思维方式最为活跃的基点，一幅作品，展现在观众面前，不能仅仅是画中所表现出的已有的自然景观，重要的是要有视觉的张力，使画面延伸到画外，给人有更多的想象空间。为了达到这样的视觉扩张性，刘德功只能诉求于哲学思想，将哲学的思维方式运用在绘画上，他特别推崇北宋理学大家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因这四句话具有巨大的内涵，从而被现代哲学家冯友兰称为儒家知识分子的精神纲领。而刘德功根据自然生活中的感悟，结合在艺术领域的深刻体察，他从中概括出具有哲学意义的递进结构，从宇宙观(立心)到民生观(立命)，再到文化观(继绝学)，最终指向社会理想(开太平)。基于这样的哲学理念，刘德功在已有的绘画成就上，不断拓展思路，拒绝已有成就的约束，成功破茧而出，他的作品已不单单是纯艺术品，而是具有哲学思辨、发人深省，传播自主、博爱、包容的社会学意义的精神产品。这样说起来好象很简单，实际行动中即如著名翻译家傅雷曾说： “一般人常常只看到别人的收获，而看不到别人的艰苦。”其中的甘苦非过来人，不能明其心血付出。

刘德功的作品之所以感人，还在于他充满情感所表现的自然界的花木虫鸟，完全来自他的心底，自由而明朗，热烈而敦睦，广博而包容，这与他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哲学思辨有极大的关系，刘德功认为，中国工笔画之所以强调写意精神，这与其他艺术的渗透很有关系，他认为，与中国画“血缘”关系最近的是诗词和音乐，中国古典的诗词讲究 “诗中有画”，画家可以根据诗中的句子，画出很美的画面，这从现代著名画家陆俨少，根据杜甫的诗，画出一百幅杜诗诗意画就可以看出，好的诗中饱含画意，而优秀的绘画作品，同样可以激发诗人的创作灵感。唐朝有一位画马大师曹霸，与杜甫同时代，杜甫看了曹霸的画之后，深受震动，曾写了一首《丹青引》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将军魏武之子孙，

于今为庶为清门，

英雄割剧虽已矣，

文采风流犹尚存，

学书初学卫夫人，

但恨无过王右军，

丹青不知老将至，

富贵于我如浮云，

开元之中常引见，

承恩数上南熏殿，

凌烟功臣少颜色，

将军下笔开生面，

良相头上进贤冠，

猛将腰间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发动，

英姿飒爽来酣战，

先帝天马玉花骢，

画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牵来玉墀下，

迥立阊阖生长风，

诏谓将军拂绢素，

意匠惨淡经营中，

斯须九重真龙出，

一洗万古凡马空，

玉花却在御榻上，

榻上庭前屹相向，

至尊含笑催赐金，

圉人太仆皆惆怅，

弟子韩干早入室，

亦能画马穷殊相，

干惟画肉不画骨，

忍使骅骝气凋丧，

将军画善盖有神，

必逢佳士亦写真，

即今漂泊干戈际，

屡貌寻常行路人，

途穷反遭俗眼白，

世上未有如公贫，

但看古来盛名下，

终日坎壈缠其身。

这首诗传递了很多信息，其中的佳句如“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至今被人屡屡引用，而“一洗万古凡马空”更是被形容画马大师徐悲鸿先生所画之马。据此诗我们知道曹霸以画马著称，可惜因种种原因，他所画之马并未流传下来，但是他的弟子韩干所画之马还留存于世，我们再看韩干所画之马被后世评价为画肉不画骨，这不如徐悲鸿先生所画之马瘦骨清相，神骏如天马行空，由此可见杜甫虽不画画，然而其审画的水平实在高妙无比，从而可以看出诗画之血缘关系，著名雕塑家钱绍武的老师曾经教导他，你学画不会写诗，终究是一个画匠。此话从现在眼光看，虽然偏颇，细想还是很有道理，对于一个画家，即便不写诗，也应该是爱诗，多读诗，心中常有诗意荡漾，笔下图画方有诗化的意境。

从传统技巧中，从西方绘画的技法中，汲取营养，为己所用，多种技法的有机融合，在刘德功的作品中拉大了思维空间的流量和立体空间的深度。通过画面的情和色，来刺激人的感观，以加深观者对画家立意的解读和印象，达到景外之景，象外之象的宏博气象，古人云：“论诗重性情，品画先神韵。”原中央美院院长靳尚谊曾说：“我们评画只有一个标准，就是画要好看，好看的画要具备三个要素：结构、造型、色彩。”这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实为靳尚谊对绘画的深刻理解，以此标准，我们再来看刘德功诸多绘画，从他的铁荷作品到目前他倾力而变异的巨幅工笔重彩牡丹，完全符合这三个要素，刘德功的作品万变不离其中，赏心悦目是其外象，文化含量是其内核，写意精神是其神韵。实际上，这是一个画家多年修炼所形成的心理上的自觉行为，再作用到绘画表现上。

如何把现实的物象转化为写意的语言在绘画中表现出来，这种极富浪漫的思维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开拓了中国画的创作视野，而音乐讲究的节奏美、韵律美，更是与中国画的构图、笔墨关系等均有共通之处，或者说其创作源头都是一种“写意”精神。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刘德功如何完美完成了艺术道路的华丽转身？贝多芬曾经说过：“音乐应当使人类的精神爆发出火花”，音乐家贺绿汀也说过：“音乐应当是发自内心的声音，是从心中流出来的，作曲家只有自己感动不已，写出的作品才能感动别人，纸扎的花是没有生命力的。”闻一多的诗句：“何当效春雷，高鸣振声痴。”杜甫叹李白诗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在美术界，如何判定一个画家的作品有无收藏价值和是否经得住市场的检验，主要看画家的作品是否以深厚的文化做支撑，有深厚文化作支撑的作品，永远不会过时，也不会因市场因素而贬值，因为人类永远需要文化，文化是一切生产力的原生动力。美国第三任总统杰斐逊曾亲自撰写教育誓词：“第一我承诺使用我的批评才能，第二我承诺发展我的独立思想，第三我承诺接受教育从而做出独立判断。”这些先贤哲人的语言，无疑对刘德功在艺术道路上的思维活跃期所起到的启示作用是很巨大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刘德功很善于对各种文化艺术进行比较性的分析，进而对自已作品构思发展的过渡阶段看到了什么，应该以哪种文化作为创作的基点，是何种艺术对自己将要进行的创作产生影响，形象应该如何发展，画家给自己规定了什么样的创作任务。这些心理上层层递进的活动，是刘德功思维活跃期的重大表现，当然，这些思维上的不断跳跃和深度挖掘，直接影响和作用在其作品上，这也就是其思维活跃期所产生的风格多样、大胆革新的新工笔重彩花鸟画的重要因素。

舞蹈家陈爱莲曾讲过一个充满哲理的故事：一群蚂蚁要爬上一座佛塔，爬上去后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智慧和幸福，很多蚂蚁在爬的过程中议论纷纷，费这么大劲爬上去又能怎样，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再加上天上雷声隆隆，蚂蚁们都又回到下面，抬头看佛塔，只有一只蚂蚁不顾一切往上爬，最终爬了上去，原来这只蚂蚁是个聋子，在爬的过程中未受外界任何干扰。从这里，我们可以悟出一个道理，不管做什么事情，只有心无旁骛，对世间各种杂音充耳不闻，只管坚持自己的道路，终能达到目标。这个故事言简意赅，干什么事情，拿定主意，不受尘世干扰，终能修成正果。

综观刘德功的艺术道路，无疑经历的是蝶变的过程，几个必备的个人因素，是其成功的“秘诀”：

一、目标明确的方向

二、艰苦卓绝的行动

三、深厚文化的滋养

四、中西艺术的融合

五、不断进取的精神

六、勇于自我的否定

七、持之以恒的坚守

八、誓达目的的决心

而这种成功的要素，不单是刘德功个人所坚守的“秘诀”，同样可以启迪后人，以此为行为准绳，前途上的层层障碍，均可迎难而破。

靳尚谊先生说：“大师不是当代定的，是后代确定的，更不是自己定的。”如今“大师”、“导师”、“巨匠”满天飞，以后能够在画坛、画史占有一席之地能有几人，这就如当年桐城派学者、清朝大学士张英写给家人的一封信中的两句诗：“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一个画家是否能成为人们认可的大师，是要靠他的作品来说话的，我们坚信如刘德功之出色成就，自会“冲天香阵透长安”，形成“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趋势，在画坛如天苑瑶池之奇葩，盛开如初，永不凋谢。

（作者：刘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