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音乐学院声乐教授王苏芬：时间归去 古曲归来

中国音乐学院声乐教授、硕士生导师，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中国古典诗词歌曲演唱和普及专家王苏芬

文人一滴墨，滴入音乐中，便有了古诗词歌曲。在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文化长河中，古曲是民族的文化瑰宝，也是民族音乐名副其实的母语和根，古曲演唱堪称民族音乐演唱的巅峰。

王苏芬曾经无数次在舞台上、在镜头里演唱古曲，她用专业与歌声，将自己幻化成万千面孔，为角色注入血液与生机，给古人灵魂与思想。但她知道，自己快要唱不动了，必须培养出更多的人才接班。

在中国音乐学院，不少和她同龄甚至更年轻的同事都选择了退休颐养天年。她却仍在忙碌着一项伟大的事业——古诗词歌曲传承。

2018年8月20日，国家艺术基金非遗项目古曲音乐会在北京成功举办，由王苏芬和她教授的第五期古曲大师班学员共同献艺，带领观众穿越历史，聆听来自诗经、楚辞、汉乐府、南北朝民歌、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各个时期流传下来的古诗词歌曲。

倾其所有传授 是老师也是“老妈”

王苏芬的理想是面向全国高校培养老师，向他们传授古诗词歌曲，这项工作也得到了中国音乐学院院长王黎光的支持和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

国家艺术基金旨在繁荣艺术创作，培养艺术人才，打造和推广精品力作，推进艺术事业健康发展，围绕创作生产、宣传推广、征集收藏和人才培养四大方向进行资助，其中艺术创作是基金支持的重点。自2013年以来，王苏芬每年夏天都会举办一期古曲大师班，迄今已走过第五个年头。

第五期古曲大师班于今年7月20日至8月20日举办，共申请了20个学员名额，他们来自新疆、云南、内蒙古等13个省份的高校，包含两位正教授、十几位副教授。“这些学员都非常刻苦，每天上午学三个小时，中午吃完饭唱一个小时，下午上理论课，吃完晚饭接着唱，可以说是连轴转。”提起学员们，王苏芬止不住地赞美。

同样辛苦的还有王苏芬自己，她要一首一首地去唱，一个字一个韵地去教，她说，古曲有着特殊的韵味、特殊的咬字、特殊的感情，它是含蓄、柔美的，每一首诗词背后都反映了作者当时的心情和时代背景。

学员们大部分都是美声教师，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纷纷说着“一听古曲的调子就拐不过弯来！王老师，这可把我们难为坏了！”

虽然困难，大家却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克服。在北京最炎热的一个月里，每天从外面走到教室都是满头大汗，王苏芬说，“天热，但是心更热，他们这份热爱古老音乐的精神也深深感动、打动了我。”

王苏芬觉得，她几乎是掏空了自己来传授他们，毫无保留。这种无私的精神使她和这些青年教师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上课是老师，下了课就喊她“老妈”。随着课程与音乐会演出结束，学员们陆续离开北京，走之前，每个人都说要抱一抱“老妈”，还有的以眼泪告别。

潜心研究学习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梦回三十五年前，王苏芬与古曲的结缘要从1983年说起，彼时的她是中国音乐学院声歌系的一名青年教师，前院长李西安认为，青年教师要多向民族音乐学习汲取养分，选派多名教师到当地学习潮州音乐和南音，王苏芬就是其中之一。

最早接触南音时，王苏芬只觉得不好听，闽南语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曾向院长推辞，另派别的老师学习，她学不来。当时同样在中国音乐学院执教的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王玉珍劝她说：“王苏芬你别犯傻！南音是中国自唐代以来保留最完整的音乐，你一定要学好。”

“我是硬着头皮去了福建泉州，跟随南音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黄淑英老师开始学习，用五线谱记曲子，用汉语拼音、英文、俄文等记歌词。一个月后就参加‘南音大合唱’，与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等国的艺术家们一道演出。”王苏芬说。

那一次的“南音大合唱”，引起了整个东南亚的轰动，王苏芬在台上唱着“望明月”，台下就是全场大合唱，她成了闽南语地区的红人，传媒都喊她“孟小姐”（闽南语中望字读孟）。王苏芬震惊了，自己的演出从来没有过这样热烈而广泛的影响，她曾经为自己是一个美声歌唱家而骄傲，并不重视民族声乐，可这次演出才让她真正意识到，原来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1984年，王苏芬到中国艺术研究院跟随傅雪漪开始学习昆曲和古曲，识谱用的是传统的工尺谱，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如今在大部分人眼中如同天书，但她怀有赤子之心，也乐于从零学起。

最开始跟随傅先生学习古曲的人很多，渐渐地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学生。她说，学东西不能蜻蜓点水，要像藕一样扎进泥土里才有意义。

执教四十年弟子三千 用生命传承古曲

王苏芬做教师四十余年，可以说是“弟子三千”。而自从1988年中国音乐学院开设古曲选修课以来，她带出了18名研究生、200多名本科生，再加上五期古曲大师班的学员，她认为，这些人是学习古曲比较深入和地道的。

在第五期大师班授课时，家人、同事和校领导都表达了对她体能的担心，但她为了传承，一直坚持着每天授课，并为学生亲自排练，“因为古老的音乐中，眼神、手势、动作、韵味都是不一样的，走、转、云手都需要口传心授。”王苏芬说。

她给了这批特殊的学生以很高评价，在中国音乐学院，学古曲需要经过四年本科和三年研究生的深造，而他们仅用一个月就唱会了40首难度颇高的曲子。

更令其感动和欣慰的是，学员们回去后都来信表示：这一个月收获颇丰，是终生难忘的学习机会，不仅深刻感知了中华民族古老音乐的魅力，也改变了他们教学上的方向，要将古曲再教给他们的学生、开音乐会、申报科研课题等。

王苏芬坦言，古老的音乐如今在传承上面临相当大的困难，从事古曲演唱的太少，教授古曲课程的老师太少，学习古曲的学生太少，可以说是濒临灭亡。她呼吁全社会重视古曲、拯救古曲、传承古曲，更好地继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艺术。

王苏芬一直生活简朴，还曾被朋友调侃身上没有一件名牌，她总是说“我的古曲就是名牌，我将用生命传承古曲。”（席书堂 侯新利 郭凯利 王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