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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之外,那些承载乡建意义的乡村戏剧节


来源:澎湃新闻网

原标题:乌镇之外,那些承载乡建意义的乡村戏剧节乌镇戏剧节的热潮刚刚褪去,而在中国大地,越来越多的戏剧节、艺术节正在乡村孕育。今年国庆期间,首届方峪ART艺术节在济南市长清区孝里镇方峪古村举行。此前,同

原标题:乌镇之外,那些承载乡建意义的乡村戏剧节

乌镇戏剧节的热潮刚刚褪去,而在中国大地,越来越多的戏剧节、艺术节正在乡村孕育。

今年国庆期间,首届方峪ART艺术节在济南市长清区孝里镇方峪古村举行。此前,同样在山东的大地上,潍坊市牟家院村已经成功举办了三届乡村戏剧节。

笔者在今年四月参加了牟家院第三届乡村戏剧节,此番又受邀来到方峪ART艺术节,在重温“艺术与乡村的碰撞”魅力同时,希望以参与者的角度做前线报道同时,也从观察者的角度做一些思考。

潍坊牟家院本文摄影:费洛凡

方峪古村与牟家院:乡村艺术节的两个样本

半年前的潍坊牟家院,乡村戏剧节的种种新鲜体验依旧历历在目,因此当踏上方峪村的土地时,不由得将二者进行对比。

三天多的体验下来,最直观的感受是:二者有着相似的内核,但气质上很不同。这种差别既体现在硬件上,也体现在整体思路上。

基础设施方面,方峪村远远优于牟家院村——这座位于济南市区西南方向约五十公里车程的古村,本身是一个文物保护单位和当地小型的旅游景点。济南当地人说,这样的村庄在这一带发展程度属于中上水平。

方峪村

村庄分为古村和新村两部分,居民基本生活在新村,而古村是老建筑保护区。前者新修了平整的公路与水泥平房,占地面积约为后者的两三倍;古村如今唯剩破败的院落、石砌的古屋、丛生的野草与泥泞的小道,村落被种植玉米的田野和建满风力发电机的山丘环绕。

“像方峪村这种有着600年这么悠久的生活痕迹,不像那种景观式的、为了旅游搭建起来的东西”,方峪ART艺术节发起人、艺术总监李凝这样谈道,“这种沉淀不是假的,很厚重。”

村里高龄的老人很多,年轻人都在外面工作打拼。

方峪村的年龄结构相对还比牟家院正常一些,老、中、青都有(或许一部分的年轻人是来自十里八乡携家带口前来游玩的人们)。牟家院基本只剩老人和幼童。 

潍坊牟家院村

整体而言,方峪村的人气是“聚”的,老龄化和幼龄化问题并未那么突出。古村也是更加开放的,更加“景点化”的。

与之相比,潍坊牟家院村更加封闭,其氛围更宁静,也更质朴,某种程度上也更具乡土气息。

方峪村,儿童剧制景中。

而食宿体验上,二者更是截然不同。

在牟家院,外来者对本地村民而言是陌生的“闯入者”,但所有来到村子的人都需要融入村子的生活节奏,吃在村民家,寄宿在村民家,条件较为艰苦,却是最实实在在地体验村民的日常生活。村民与外来者互为景观,彼此都以一种好奇的眼睛观察对方。

潍坊牟家院村

而在方峪村,外来者与村民之间的陌生感并不那么强烈。村民对游客到访的习以为常。艺术家、游客、媒体、志愿者等,统一被安置在标准化的类似于青年旅社的大院里,统一的食堂供应三餐,虽然同城市不能相比,生活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因此,牟家院的乡村戏剧节,更像是以最普通的小村庄为大本营、好似世外桃源般的一场隐秘的盛会。

方峪ART艺术节,则像是以接待条件与本地资源相对较好的古村为依托,一次有意识的艺术投放与文化景点打造。

方峪ART艺术节

方峪ART艺术节:驻地剧团和政府的一拍即合

方峪ART艺术节是剧场导演李凝与其团队“凌云焰肢体游击队”筹划的。凌云焰的作品始终选择在自然环境中生产生长、开展,今年也是这个民间剧团20周年生日。在谈到来到乡村办艺术节、进行驻地创作时,他说道:“我们一直以来是‘游击队’,到处乱窜、到处打游击,想有这么一个根据地,像铃木忠志的利贺村对我们来说是个挺理想的状态。”

之所以选在济南方峪古村,一方面因为李凝是济南本地人,他一直有回归乡村、回归土地、回归自然的愿望;另一方面恰逢友人介绍引荐,觅得方峪这座古村,一拍即合,并与当地政府方面建立联系,获得一部分支持。

位于古村村口的古戏台,是艺术节最重要的演出地点。本次艺术节的大部分演出“空降”到古村里。古戏台化身现代化的舞台,台下的观众同样是免费观演,整座村子沉浸在节庆般的氛围当中。

不同的是,舞台上不再只唱大戏,而有戏剧、实验音乐、器乐演奏等多形式的艺术表演;观众也不只是村民(仍然是主力军),来自五湖四海的艺术爱好者和媒体汇聚于此,宛若嘉年华般的狂欢。

在古戏台演出的,多为邀请来的艺术家,如丁一滕导演的《醉梦诗仙》作为开幕戏、俄罗斯歌手姗寇(Sainkho Namtchylak)、萨满音乐乌勒本的传承人韩萧寒与他的阿布卡乐团、本地曲艺吕剧团等等。

开幕戏,丁一滕《醉梦诗仙》。

古戏台前的空地也成了夜间狂欢的场地,台上的音乐成了众人舞蹈的伴奏,湿冷的夜晚被人们的激情点燃,欢歌劲舞直至筋疲力尽。这种狂欢的气氛是醉人的,在古村这样的环境中更有一种奇幻的碰撞感。另外,在北山书院也有不少室内的节目,如民谣专场、小丑剧演出等。

古戏台可谓演出主阵地,但仍有一些作品选择与环境相结合——即在驻地创作的基础上,利用已有的环境作为演出场所。例如“江湖戏班”将整条古村长街及田野作为演出场地,破败的院落也成了极佳的“剧场”,野生动物剧团的演员甚至顺着树爬上了屋顶,而幸福超市剧团更是在野外燃起篝火。

野生动物剧团《Palomanim》

凌云焰的两部作品同样如此。《李家大院》是又一次从环境里长出的演出。破败的老房子成了浑然天成的景片,演员在屋内屋外皆有表演。

《李家大院》剧照

《方寸》这的创作更是在村里孕育出来的,戏中有两位演员正是方峪村的村民。演出被安排在了村东篮球场演出,脚下是水泥地,头顶是蓝天白云,边上是村口的公路和来往的车辆与人群,马路边上是水库,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观众绕场席地而坐,或站在路边观望,有的甚至到民居家里的天台观演。

而利用已有环境演出在牟家院村也是个必选项。在这些乡村艺术节上,所有的演出都是露天的、开放的,不出售门票,观众可以随意围观,随时离开,剧场的观演关系是完全打破的。

潍坊牟家院村的乡村戏剧节

《方寸》与“方村”:艺术节的艰难

筹划方峪艺术节的历程其实并不顺利,某种程度投射在了凌云焰《方寸》的创作当中。《方寸》中,一群人一直要干一件事情:要搭建铁架,但是他们自己的内心却经常地焦虑不安,遇到困难会比较脆弱,导致自己都不想干了。导演李凝坦言,“方寸”就是“方村”,取了个谐音。

《方寸》剧照

驻扎村子的这半年,经历了很多变化。第一眼接触村子,村民们跟传统山东人一样比较好客、热情、朴实。不过时间久了,难免有一些人心上的“摩擦”,毕竟城里来的艺术家在审美上、观念上、生活方式上会有一些差异。

回忆起同村民们的交流与相处,李凝的话语间流露出种种艰辛。“搞艺术节以来,村民从不理解,直到看到一些实际的好处。我们也想用实际的东西来说服大家,让他们来支持”。

为此,凌云焰团队每个星期五请艺术家过来给大家做艺术讲座,逐渐同村民打交道、做买卖,乃至将他们的“文艺骨干”招进我们剧团。

组织者们所追求的,村民有很多不理解,比如做艺术讲座或者做工作坊的时候,村民表示看不懂、听不懂、不理解,甚至会比较激烈地争执。李凝不得不从中调停,有一次甚至跟请来的艺术家起了冲突。

在艺术节的组织方面,作为演出团体的凌云焰承担了所有的运营和接待,显得力不从心。李凝打趣道:“连村子的地图都是我画的!”

不过在日本利贺村,SCOT剧团加上创始人铃木忠志不到二十人的团队,亦是承担了全部的运营和表演甚至接待工作——这是个需要积累经验的过程。

驻村生活很艰苦,夏天温度特别高却没有空调,有一个星期甚至在停电。有一段长达四十多天的艰难期,正值三伏天酷暑,李凝连续生了三次病,每次都卧床几天爬不起来;前来驻地创作的“江湖戏班”导演郎剑飞也生病,半夜爬起来送到医院去。

但当艺术节如期召开,村民们都积极行动起来,开门迎客。村里在袋子上都统一印上艺术节的logo,并推销当地特色产品。李凝沿主街走过去问候乡亲们,大家见到他都会叫一声,李导好。

前来参加方峪ART艺术的,不仅有来自各地的演出团体与文艺青年,还有许多济南本地(尤其是邻近乡镇)游客的身影,国庆小长假使艺术节收获了不小的人流量。还有一群亮眼的志愿者团队,他们身着艺术节文化衫,奔波在各个场地间。

根据孝里镇政府及方峪村村民委员会统计,艺术节期间前来的游客大约有两万多人,带动当地消费100余万元。

艺术节如何与乡村“发生关系”?

凌云焰一直以来坚持“环境戏剧”和“民众戏剧”等理念,剧团驻扎在方峪村,艺术节的举办带有某种公益性质。

据悉,虽然当地政府对艺术节的支持比较大,但经费基本来源于企业赞助,提供团队的差旅食宿等费用。资金还是吃紧,今年有6-8万的资金缺口,给各个团队的补贴不得不延后。目前艺术节收入主要靠停车场收费,而古村因为不是景区而没法卖票盈利。

但李凝认为走入乡村是一个很好的触点,他希望这能成为乡村建设的例证:艺术家乐于走出剧场,下乡到基层,同时培养民众审美习惯,怎么尊重艺术,怎么欣赏,双方都有所收获。另外想唤醒古村的活力,村子已经上百年了,又空了好几十年,想通过青年人的涌入重新激活它的活力。

节目选择不局限于戏剧,包括音乐、舞蹈、电影、绘画等多种艺术样式并存。李凝设想过,作品的层次划分可以按6:3:1的比例:老百姓喜欢的占六成;适合于文艺青年、外地游客等专业戏剧观众或有文艺需求的人的作品占三成;最后一成是探索性的作品,供前来的剧团互相观摩,“圈里人看”,毕竟国外戏剧节也有互相观摩的过程。不过就今年的节目安排来看,比例有些差池。

真正致力于跟村庄发生关系的,当属戏剧教育工作者乔中良,他表示:既然是乡村戏剧节,必然要跟人建立起一种关系。七、八月份,他各来了五天考察,接触了当地的村民,建立情感。他致力于儿童剧,在村子里找孩子,让他们陪着他玩,整个创作过程是在玩的过程中生发出来的。

“我不想教孩子,或者让孩子们演我的东西,这个没有意义,”乔中良如是说,“孩子本身有很多的创造力想象力,农村的孩子最会玩。” 他和孩子们从大自然取材,制作道具,并给它们上色。“我觉得乡村缺少的是色彩,秋天的自然虽然是很丰富的,但属于偏灰色系的色彩,而纯色系的代表孩子的生命力,能给乡村带来活力。”乔中良一边给一座用柴枝修筑而成的“装置”上色一边说道。

丁一滕曾跟随欧丁剧团在丹麦民间演出,在他看来,此类活动在欧洲是比较普遍的。而在欧洲不会有户外、浸没、环境戏剧等的定义,因为戏剧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跟大众贴得比较近,因为文化底蕴比较深厚,观众对戏剧的认知也比较超前。

他介绍说,欧丁剧团的下乡演出,初衷在于普及戏剧的概念,亦能娱乐大众。此外,是一种以物易物的交换的概念:把戏剧传递给民众,民众也可以展示其文化特点。剧团给村民表演节目,而丹麦乡村的老百姓给演员们表演当地的舞蹈,形成一种交换,使此类活动的内涵更加丰富。

乡村艺术节的未来?

艺术节的未来如何规划?这是需要团队继续思考的问题。

李凝希望艺术节纳入到当地乡建长期项目规划,但同时也有担忧。“(我们)不想被牵制住。”

当被问及是否希望将方峪村打造成国内当代艺术或环境、肢体戏剧的一座“根据地”时,李凝承认有这样的野心,不过当前更渴望从繁杂的事务中脱身,得以安心创作。

他们也曾试图将一处废旧院落一砖一瓦地建造成一座属于自己的剧场,但工程量巨大,暂时没有太多的精力。古村落建筑方面,由于村子是文保单位,不能乱动。

而孝里镇书记曾表示,宁可不破坏古建筑,让它慢慢坍塌,也不能让它变成度假村。这一点李凝是支持的,于是陷入两难。

笔者认为,方峪ART艺术节较之日本利贺戏剧节,较为尴尬的地方在于夹在“艺术性”和“公益性”之间难以兼顾。

实事求是地说,当代艺术对于乡村的“改造”效果不可能太大,最主要的反哺还是经济上的,但“寄人篱下”必须兼顾村民的需求。艺术下乡,真正能起到多少教育的作用?会不会是艺术家的一厢情愿?亦或者,纯粹从艺术家的角度出发打造一片创作基地,但这又是发起人所希望的吗?

剧评人北小京在《方寸》的评论文章中认为,“当前的驻村创作仅仅借用了环境,人心并未凝聚。

潍坊牟家院村的乡村戏剧节

再看方峪村的山东近邻:潍坊牟家院村的乡村戏剧节,是由从城市回到村里的年轻人牟昌非和他的朋友们筹划与运营的。

诚然,二者有着同样的期许:利用艺术节吸引年轻人重新回到乡村,激活沉寂的土地,呼吁更多人关注乡村建设。但同方峪相比,二者的发起人有各自的偏重点:牟昌非的模式中,“乡村”是起因,戏剧是手段(尽管这样定义有些武断),乡建的意义更加突出。

而凌云焰作为艺术团体,“艺术”是核心,乡村既是承载它、滋养它的环境,也是其“改造”对象。多变共赢必然是最理想的结果,各方面的利益如何权衡,也必将是场旷日持久的博弈战。

目前乡村艺术节的模式尚未成熟,依然处于探索期,很多问题恐怕难以解答。

[责任编辑:马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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